花鸟画以艳雅，或者清趣的姿态，保持着对传统中国文化中风雅之趣的一贯承继和光大。然而举目以览，花鸟画领域如今少有成就者。深度细究，不是缺少风致雅趣，不是缺少颖悟与才具，是众多的画家缺少了对艺术谦恭的察看，缺少了对生活切肤的感受，缺少了对文化与笔墨的自我把握。况且一般人很难将花鸟画的历程，读作是一段沉潜着艰苦的路途。花鸟的阴柔之美，笔墨的赏心悦目，使一些从艺者，乐意驾轻就熟的从传统或者前辈画家那里搜来一些技巧、笔墨，在自己的画案上纷呈毕现。这种不实与毫无心灵知感的招摇，使当代花鸟画名陷轻薄，常常落入反文雅的一面———匠意与庸俗。

然而，总有另外的情形存在。有些画家（虽然不多）他们以自我的练造与探索，以花鸟的真正精神，力所能及地为中国花鸟画努力着，丰富着花鸟画坛。长期以来我注意到花鸟画家刘玉泉便是这样的一位，他以二十余年的主研花鸟画之路，潜隐不彰地渐次走向花鸟画的佳境。

刘玉泉二十余年前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之后，叶片与枝蔓，还有鸟禽，与他的生活工作相伴。他经年笔墨不辍，悟求真性。与八十年代初成长起的这一茬画家稍有不同的是，刘玉泉没独走写意，也没独走工笔这些路径，而是兼工带写。这其实也是他找到的适合他的———一种令传统文化在当代生根的途径。他的工，是工在画面的整体把握上；写，则落实在细部处理中。从他这一个案，我们或许可窥视到山东花鸟画坛之实力一斑。

刘玉泉的花鸟画有一种顾恋之情在他的作品中时隐时现，以致成为了他的作品主题部分。这种顾恋之情直陈心性，弥散在尺幅之间。

顾恋什么呢。

当然是花鸟画在阴柔艳美之下的风骨。“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刘勰的言语是讲风骨与文辞之要义，绘画语言何不如此呢。

刘玉泉笔下的创作，总被置于霜雾名下，这里便有了一种特质的美感，赋予了象征意义，是花鸟画本意要达到的唯美境界。这和在画的一角上书写大段的咏物诗句，或者文意不典的词句，是有天壤之别的。一个真正具有花鸟精神的画家应当是决绝于世俗的，于物象之外的精神是独立的。刘玉泉对花鸟的理解，可推之到他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和理解上，尤其对以精神论道的禅意他是有些彻悟的，平常厚道的与人相处或许便是这样一种精神的抵达，是对花鸟物语的品咂和梳理，我是了解他的。他顾恋花鸟画的风骨自然是数年来浸淫于笔墨与形式的结果。是以笔墨寄托人生的释然。

丹青何寄。

花鸟画是一条旁支杂生的繁华之路，走向何处，绝非是画家笔下的功夫能择取的。这是需要文化与精神深厚的积淀和恰当的释放。试想在华丽的簇新簇艳下面，还有禅意厚蕴，这足以让理解花鸟精神的和喜爱喜庆花鸟画的读者，都能感悟到文化所能承载的是些什么，丹青又被寄予些什么。刘玉泉在他的画里要找出内在的精神是不需要用匠意的文字来释读的，以意境来书写笔墨精神又不失风骨，这是关键的情愫所在。注重细节，注重工意并不是流于世俗，刘玉泉作品的学术价值，就在于似直还曲，潜于内在的悟力是禅意的。他不用画的太古意，太明了，沉潜人生的读者当能读懂清韵里的清苦。这便是霜与雾下的花花草草在逆境或者混沌状态下，依然洁身自好的品格。艳丽是当今花鸟画家，无法割舍的元素，刘玉泉同样去为之。但他的艳是冷艳，是在清苦下的一种成熟美，如同他自视为淡泊的人生。在《露华》《雾露霜华》一系列作品中他都表达出了热闹下的孤寂和冷峻。

在刘玉泉作品里，我们不妨细细品味一下一叠一束的枝蔓，与留在禽鸟羽翎上的清韵。琐屑的情绪，便不再在怀旧的笔墨中溢漾了。深刻的传统魅力能在时代感中体味到，这才是中国文化几千年来最渴求的。传承文化，不是靠笔墨的把玩与品读，刘玉泉的作品娓娓讲述了这般情形———笔墨当随时代。而我们的品读与感想，次第而来的是一些充满了悟读的意境。在风雅的传统文化中，艳丽与媚俗永不抵此般地深刻，俗与雅存在于一念之间。

郑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