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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从《有翡》说南北朝的坞壁势力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期节目,打算跟您说说前不久山东有线腾讯专区播出的武侠剧《有翡》的有关话题。

电视剧本身没什么好聊的,倒是剧中的一个设定,女主角出身的四十八寨,引起了我的兴趣。电视剧的历史背景设置在南北朝,我们知道,南北朝时期五胡乱华,引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相当大的范围的动乱。北方的汉人为了在乱世中生存,有一部分世家大族就逃到了相对安定的江南,这在历史上叫“衣冠南渡”。但更多的平民百姓是无力逃亡的,他们要么被动接受异族的统治,要么想办法报团取暖,寻求自保。这个办法,就是像剧中的“四十八寨”一样,其真实的名称叫作“坞壁”。

坞壁的诞生,要远远早于南北朝时期。

坞和壁,其实是两种不同的军事设施,壁的出现要早于坞。早在先秦时期,史籍中就屡屡出现有关“壁”的记载。壁,也叫壁垒,实际上就是临时构筑的作战工事。我们之前讲廉颇的时候,就提到长平之战前期,赵军对抗秦军时,曾丢失过一座壁垒。项羽灭秦的巨鹿之战,诸侯面对强大的秦军,皆“作壁上观”,说的都是一回事。

有关“坞”的记载,最早见于西汉中期的汉简,当时主要作为边军的一种防御设施。但到了后来,为了防暴避乱,人们只得自发结成团体囤聚,选择一些险要的地方,凭山立寨,据险以守,既可以耕种,又便于自卫。当时,社会上对这些团体的称呼不一,有的叫“坞堡”,有的叫“壁垒”,习惯上,通称为“坞壁”。

坞壁的产生,有社会环境的原因,也有“组织基础”。西汉末年王莽统治末期,北方出现大饥荒,兵乱、盗贼纷起,眼瞅着社会日趋混乱动荡,一些豪门大族为了自保,纷纷构筑坞壁营垒。大量无业的平民投靠于坞壁当中成为门人或者徒属,构成了坞主私人的武装力量和生产力量。这一时期,都城周围的三辅地区,洛阳周围的中原地区以及河北等广大区域,分布着形形色色、势力大小不一的坞壁。单个的坞壁,也许达不到割据一方的程度,但是,如果把他们聚拢起来,也是一股相当大的力量。光武帝刘秀在建立东汉王朝的过程中,就得到了坞壁的很大帮助。等到刘秀定鼎天下,政权稳定下来以后,他认识到坞壁势力对于治理天下存在隐患,于是下令捣毁坞壁,“遣其渠帅,皆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业;坏其营垒,无使复聚”,使得坞壁仅残存于边境。

东汉末年,随着黄巾起义的爆发,天下再次陷入动乱,各类坞壁又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其中,最著名的是董卓的郿坞和公孙瓒的易京。据《后汉书·董卓传》记载:东汉初平三年,董卓筑坞于郿,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世称“郿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所以,郿坞不仅仅是我们从《三国演义》中看到的那样,是董太师用来金屋藏娇、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是有相当的军事防卫功能的。

公孙瓒,就是三国名将赵云的第一手主公。《三国志·公孙瓒传》记载易京说: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积谷三百万斛(约19万吨)。当时,公孙瓒正与袁绍作战,袁绍派人围攻了好几年,也没能打下来,可见易京的坚固。

标志着西晋灭亡、新一轮大乱开始的永嘉之变后,随着胡族的入侵,坞壁演变成收纳逃避战乱的流民、抵抗外敌的基地。由于连年的战乱,使得人民分散,田地无主,一般的平民为谋生起见,多数投靠于坞壁之中,变成坞主的领属,接受坞主的保护。这些坞主原本就是豪门大族,或者一方之霸,拥有宗族部曲,再加上无法自保的平民的投靠,声势大增,其力量大的,形成了割据势力。坞壁的发展,至此达到了顶峰。

据统计,黄河南北的关中地区,因为遭受异族劫掠最厉害,所以坞壁达到3000多处,齐鲁之间有40多处,冀州有100多处,黎阳襄阳各有30多处,新兴、雁门、西河、太康、上党、上郡有300多处,四川、江南的百姓也都纷纷结坞,以求自卫。

这些坞壁,大小不一,实力也不一,一旦联合起来,够当权者“喝一壶”的。胡族进入中原建立政权后,在处理和坞壁主的关系上,经历了一些变化。北魏道武帝时想要“调虎离山”,把坞壁主赶到位于西北边陲的平城地区。但是,坞壁主都不愿意放弃在家乡当“土皇帝”的权利,坞壁主卢溥、傅世、仇儒首先发难,对北魏政府进行武装抵抗。道武帝的计划未能实现。北魏明元帝统治初年,再一次强迫内地的坞壁主北迁,坞壁主纷纷起兵反抗。事情闹得非常大,朝廷进行武装镇压也不管用,于是,明元帝召集群臣商议对策。鲜卑大贵族拓跋屈主张诛杀坞壁主的首恶,而汉族士大夫出身的崔宏则建议予以赦免,崔宏说:“如果他们还继续对抗朝廷的话,再杀不迟。”明元帝接受了崔宏的建议。

从此之后,强迫内地坞壁主迁移的政策就停止了,坞壁主的权利,得到了北魏朝廷的承认。最著名的一些坞壁主,甚至成了朝廷的座上客。著名的坞壁主卢溥的弟弟卢玄也是坞壁主,他就被朝廷任命为地方官员。朝廷派到地方上的有些官员,也十分注意和坞壁主的合作,请他们出谋划策,一起商讨治理地方的方法,坞壁主又成为政府的耳目和帮手。

坞壁之所以能在乱世中长久屹立,自有它的生存之道。为了维持运行,必须在内部制定一套严格的章程进行管理。

坞壁作为一个准军事单位,它的军事功能是必须放在第一位的。坞中的人战时是军人,平时是农民,也有一些特殊的人才担任军事指挥或者对外联络工作,形成一个军事防御体系。坞民平时也要参加军事训练,比如三国时鲁肃在和州的坞壁就是“招聚少年,给其衣食,讲武习兵”。还有一些坞壁主本身就是将领出身,坞民很多是自己的旧部。三国时吕虔的坞壁是由他自己带领家兵负责主要防御工作,史载他“将家兵,守湖陆”,他的坞兵是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

坞壁内的人要吃饭,要花钱,所以坞壁的经济问题也是个重要问题。坞民在坞堡内,一般拒绝向国家交税,也不承担国家的各种徭役,这使得坞民们能专注生产。西晋时郭默的怀城坞壁,能岁收米粟八十万斛(合现在5万吨)。在一些大的坞壁内,除了耕种,还有多种项目,比如养殖牛马、种植药材、养蚕织布,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给自足。

坞壁内也有自己的规则。有些坞壁内规定“禁杀伤,犯盗,法重者至死”。一坞之中,坞主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坞壁的组成方式要么是宗族制,要么是部曲制,要么是流民相聚,都是有一定的纽带关系。坞主一般会利用宗族关系,赢得声望,获得坞民的支持。

坞壁内部就是个小型社会,有学校教育坞民的子女,有专门管理各类婚丧嫁娶的机构,也有处理内部纠纷的专门人员。坞壁内部在各种制度的约束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社会生活。

《后汉书·樊宏阴识传》记载,河东樊宏的坞壁里面“广开田土三百余顷,其所起庐舍,皆有重堂高阁,陂渠灌注。又池鱼牧畜,有求必给……农事闲时,缮修门户,警设守备,以御春饥草寇之盗”。这真是“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是不是很有点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景象?

还真是!大历史学家陈寅恪先生经考证认为:“《桃花源记》虽为寓意文,但也是西晋末年以来坞壁生活的真实写照。真实的桃花源应在北方的弘农或上洛,而不是在南方的武陵。桃花源居人先世所避之秦应为苻秦,而非赢秦。”

所谓的苻秦,就是前秦。陈先生认为,《桃花源记》的创作背景,是根据躲入坞壁逃避前秦统治的北方汉人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坞壁都仅为自保,也不是所有的坞民都是安善良民。《后汉书·李章传》记载:“清河大姓赵纲遂于县界起坞壁,缮甲兵,为所在害”。这种坞壁就有点“山大王”的意思了!

乱世起,坞壁兴;盛世临,坞壁亡!经过数百年战乱后,隋朝终于统一了天下。随着天下的大治,相对封闭的坞壁也走向了衰落,而强大的中央政府也不可能允许不向中央缴纳税赋的独立王国的存在。所以经过数十年的打压与治理,到了盛唐之时,坞壁彻底告别了历史舞台。

好了,本期节目就到这里,精彩影视请继续锁定山东有线,下期再见!(作者:狄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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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青草地    责任编辑: 许润桐     值班主编:邱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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